“做家电的这几年靠国家补贴都发了。”朋友一句闲聊,他却听出了“蛛丝马迹”,心想:国家补贴是给农民的,怎么就让商家发了财?是不是有人骗取了国家补贴?

作为河南省平顶山市检察院反渎局大要案侦查指挥中心副主任,杨耀宏平时处处留心发现线索。2013年的一天,他在与朋友的闲聊中敏锐地发现家电下乡领域很可能隐藏着渎职犯罪案件线索。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查,竟然就是三年。

初查:没电的地方为何有人买家电?

有了疑问之后,杨耀宏马上收集国家政策,熟悉补贴管理、发放流程,查找有关案例,印证种种可能,并将案件线索上报。平顶山市检察院检察长刘海奎高度重视,他和主管副检察长卢凤欣、反渎局局长任书铭认真研究后,决定由严谨细致、查办渎职大要案经验丰富的杨耀宏牵头初查,这一查就是三年,开启了平顶山市检察机关打击惠农扶贫领域渎职犯罪的大幕,掀起了查办家电下乡领域渎职犯罪的风暴。

2013年,办案工作启动后,杨耀宏用7天时间把财政局资料室内有关信息资料编号归类装袋。盛夏酷暑,他一头扎进资料堆,用3个月时间逐张查阅、分析比对,手工录入补贴信息1.5万余条。查找出部分家电经销商一张发票重复使用,最多高达60余次;同一农户身份信息被重复使用,最多一人购买30多次电器;一个农户身份信息被不同经销商重复使用;上百名不同地区的农户留下同一电话号码等多种手段骗取国家家电下乡补贴资金的线索。相关职能部门国家工作人员涉嫌渎职犯罪也浮出水面。

为调取证据,杨耀宏进省城去北京,协调商务、财政部门,从国家家电下乡补贴数据库中调取平顶山市补贴资料,数次造访北京家电下乡软件开发企业。半年后,获取该市家电下乡全部补贴信息130万条,涉及补贴金额5.2亿元。他熟练运用电脑数据分析软件,对海量信息逐条筛选分析,完全掌握了全部家电下乡补贴情况,涉及平顶山市各县、区20多个补贴网点的重大系列渎职犯罪案件线索。

平顶山市家电下乡补贴资料涉及河南省数十个地区,其中,仅南阳市淅川县蒿坪乡,就有上千户农民在平顶山申报补贴,数额达百万元。为何南阳会有这么多农民集中来平顶山申报补贴?杨耀宏决定带领一组干警赴当地一查究竟,逐户逐人逐件对照上门找人。

有一天,杨耀宏等人去淅川县金河镇元山村走访陈某、党某二位村民,资料显示他们每人购买了3台冰箱。可调查发现,党某已经去世多年,陈某外出打工几年从未回来过。

“当时我非常震惊,利用已经过世的人骗钱,这钱拿得不亏心?那里有些山村连电都没有,你说他买家电干吗?这1000多户补贴肯定大有问题。”杨耀宏回忆说。

经过20多天的走访,杨耀宏查清了在平顶山经商的南阳淅川人龚某通过熟人借、从村委会干部处买、用洗衣粉换等手段取得当地1000多名农户的身份信息,利用这些信息反复在平顶山多个财政补贴网点申报家电下乡补贴。

最终,杨耀宏带领办案组摸清了龚某涉嫌骗取国家家电下乡补贴的犯罪事实。同时也查清了平顶山市新华区阳镇财政所时任所长张某、工作人员王某渎职和受贿犯罪的案件线索。套取家电下乡补贴,获利有多大?杨耀宏算了一笔账:按照国家政策,家电下乡补贴标准为购置款的13%,这意味着,经销商伪造一份1万元的家电购买资料,可以骗取1300元的补贴。

追查:调查走访千余户农民查实渎职线索

杨耀宏想: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不会只是几个家电经销商钻空子骗补贴。国家补贴了那么多钱,没有落到农民手里,反而被一些经销商空手套白狼了。必须深挖线索,找出更多的国家“蛀虫”!针对发现的线索,他指挥舞钢市、鲁山县、郏县、湛河区4个检察院采取推磨式查案法,舞钢市检察院查新华区案件线索、鲁山县检察院查汝州市案件线索、郏县检察院查宝丰县案件线索、湛河区检察院查鲁山县案件线索,最大限度排除办案阻力和干扰,提高办案效率。

办案中,杨耀宏既是战斗员,又当指挥员,他开始带领各区县检察院反渎部门不断挖出更多案件线索。2015年4月,他们发现新华区焦店镇财政所在家电下乡“代垫直补”期间,工作人员录入数据中存在大量发票重号问题。很快,杨耀宏便率领舞钢市检察院反渎局局长范明阳等干警成立专案组,全力查办焦店镇财政所相关人员涉嫌玩忽职守犯罪案件。

专案组在申报补贴的全部农户资料中选取申报数额大、涉嫌造假问题严重的两个企业的申报资料进行汇总分析,根据购买人住址,以县、乡、村为单位详细分类,按照就近原则,走访各农户调查。

走访对象主要分布在鲁山县、郏县等边远山区,交通不便,给走访带来了很大困难。鲁山县某村有6户农民需要走访,该村俗称“一村十八里”,各个村民组零星散布在河谷两岸,很多地方不通车,而这6户恰巧位于不同的村民组。侦查人员二话不说,徒步挨组寻找走访对象。待找到最后一户时,才得知是一位孤寡老人,常年住在山上自建的茅屋中,两地往返30余里山路。当时天色虽已晚,但侦查人员仍不肯放弃,在好心村民的带领下,借着月光翻沟越坎,硬是找到老人,取得了第一手资料。

靠着这份坚韧与执着,专案组历时两个多月,先后深入4个区县,调查走访千余户农民,取得了家电销售商通过非法途径收集农户身份资料,伪造、篡改农户信息等手段,虚构销售事实、骗取国家家电下乡补贴的大量关键证据,这也正是财政所工作人员玩忽职守犯罪的证据。在证据面前,嫌疑人对自己的渎职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深挖:顺着利益链查办34人渎职犯罪

案件似乎可以圆满侦结了,专案组却未停止步伐,杨耀宏又在思考:对于家电销售商明显伪造的申报资料,财政所审核人员为何未发现任何异常?这些虚假的补贴资料如何“逃过”财政所工作人员审查的?其背后是否有利益关联?面对这一系列问题,专案组果断决定,转移战场,将主要精力放在查处渎职背后的其他犯罪上。

经过反复教育和耐心劝导,家电销售商黄某终于全盘托出了与焦店镇财政所负责家电下乡工作的王某合伙骗取国家财政补贴的事实。原来,手中囤有大量家电下乡手机产品标识卡的黄某,因为找不来足够的农户身份资料与之“配套”,无法全部申请到家电下乡补贴。为此,他向王某提议,由王某提供农户身份资料,他负责提供申报补贴的其他资料并申报,获得的补贴款二人平分。二人一拍即合,补贴款到手后,黄某分数次交给王某9万元。

截至2015年末,杨耀宏带领4个基层检察院查办4个区县家电下乡领域渎职犯罪案件22件34人,所立案件全部为重特大案件。这些案件造成国家经济损失2400余万元,检察机关通过办案挽回经济损失2100余万元。截至目前,已有28人被判刑,其中3人被判处十年以上刑罚。

链接

2015年7月,最高人民检察院部署全国检察机关开展为期两年的集中惩治和预防惠农扶贫领域职务犯罪工作。强调优先查办犯罪金额巨大、损失严重的职务犯罪案件;犯罪金额虽不大,但情节恶劣、涉及面广、危害利益众多,易诱发群体性事件、影响农村和谐稳定的职务犯罪案件;惠农扶贫资金审核管理发放或项目审批过程中发生的优亲厚友、滥用职权、徇私舞弊或严重不作为、玩忽职守,导致资金被挪用、骗取、套取、挥霍等渎职犯罪案件。2015年1月至10月,全国检察机关共查办惠农扶贫领域职务犯罪10769人,其中扶贫开发领域827人,涉农领域9942人。贪污贿赂犯罪8859人,渎职犯罪1800人。(戴佳 牛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