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制网记者 周斌

4月25日下午5时许,北京海淀一所普通高中,放学铃声响起后不久,一群孩子快步冲出校门,来到斜对面不远处的一间小卖部。小卖部老板弯腰从脚边柜台下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摆放着各色品种的香烟。

付钱、买烟,快速拆封给小伙伴散烟,自己也抽上一支,站在马路边嘻嘻哈哈聊天,孩子们穿着校服,有男有女。放学后20分钟内,有好几波学生三五成群来买烟。之后,小卖部老板把“盒子”重新放回柜台下。

这一幕,被附近身着便装的海淀区人民检察院第七检察部负责人杨新娥看在眼里。看到孩子们买烟与小卖部老板是如此“默契”,抽烟的姿势是如此娴熟,杨新娥直言:深感震惊,触目惊心。

一个月后,在详实的调查取证基础上,海淀区检察院向相关行政部门发出公益诉讼诉前检察建议,建议其依法履行保护未成年人免受烟酒侵害的职责。相关行政部门立即行动,开展联合执法,立案查处了一批违法商户,有效净化了校园周边环境。

近日,《法制日报》记者对这起检察公益诉讼进行了采访。

调查取证

今年4月,海淀区检察院在分析未成年人犯罪情况、开展未成年人犯罪和被害预防工作时发现,未成年人吸烟饮酒问题不容忽视,涉罪未成年人中,多数有吸烟饮酒习惯,有些刑事案件直接因吸烟饮酒引发。

“有的未成年人因向他人索烟不成而聚众斗殴,有的为抽烟而实施盗窃,有的聚在一起抽烟饮酒后发生寻衅滋事等犯罪行为。”海淀区检察院副检察长潘度文举例说,海淀区检察院前年办理的一起8名未成年人盗窃香烟案,这8人都有抽烟等不良习惯。

“吸烟饮酒成为部分未成年人结交不良朋友、走向违法犯罪的起点。”杨新娥说,在此次调查取证中旁听到,以及在之前办案中了解到,未成年人聚在一起吸烟饮酒时,聊的很多都是负能量的话题,比如逃课、包夜上网、约架等。

然而,相关调查显示,我国未成年人吸烟饮酒现象严重,青少年第一根香烟的年龄不断提前,初中阶段形成高峰。

为此,从4月23日开始,海淀区检察院组织力量,对辖区30多所中小学周边的100多处烟酒经营场所,开展了为期一个月的摸排走访和调查工作,发现未成年人禁烟酒保护存在三个违法问题:

未成年人经常出入的连锁超市、便利店及中小学校周边商户等烟酒经营者,普遍存在未在显著位置张贴不向未成年人出售烟酒的标志;有9所学校周边100米内存在经营者销售烟草制品的违法行为;有2处烟草经营场所存在向未成年人出售香烟的违法行为。

根据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烟草专卖法和《北京市控制吸烟条例》等规定,严禁向未成年人出售烟酒,中小学校、幼儿园等周边100米内不得设置烟草销售点,烟草销售点应当在醒目位置张贴“不向未成年人出售烟草制品”等标识。

“我们在调查中发现,这些法律法规的落实还存在一定的问题,如海淀某中学学校门口的超市,连续多日在放学后有身穿校服的学生排队买烟的情况。”杨新娥说,买卖香烟“默契十足”,学生吸烟甚至聚众吸烟问题严重,严格监管迫在眉睫。

检察建议

孩子是祖国的未来,在学校周边违法销售烟酒,对未成年人身心健康造成严重安全隐患,损害了社会公共利益。

“以前,公益禁烟酒行为都是民间组织在做,强制力不够。检察机关作为国家法律监督机关,维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和公共利益,责无旁贷。”潘度文说,从未成年人犯罪预防角度而言,这也是检察机关履职的应有之义。

5月24日,海淀区检察院针对校园周边存在向未成年学生售烟等三个违法问题,向有关行政部门发出公益诉讼诉前检察建议,建议他们积极履职。

海淀区检察院第六检察部负责人夏鹏告诉记者,检察建议包括两个方面:建议行政机关依法履行监督管理职责,对上述经营者的违法行为进行查处;进一步加强对辖区内未成年人禁售烟保护问题的监管力度,建立健全长效工作机制。

相关行政部门收到检察建议后,当日即制定专项整治方案,次日即邀请检察机关联合执法,对涉案违法经营者进行查处。

仅仅4天时间,联合执法组就对辖区85所中小学及幼儿园周边100米内商户进行了摸排检查,发现销售烟草制品商户23户,将其中已取得许可证的14户商户责令整改,对未取得许可证的9户立案查处;同时查处违法经营卷烟95条;补充发放张贴禁售烟草制品标识19张。

目前,摸排检查仍在继续。

6月20日中午11时许,烈日当头。《法制日报》记者随联合执法组来到随机抽取的学校的周边,对超市、小卖部等销售烟草制品商户进行摸排检查。联合执法组由海淀区检察院、市场监督管理局、卫生健康委、烟草专卖局四部门工作人员组成。

“有学生来这里买烟吗?”

“有个别的,一看就是学生,没卖给他。”

“孩子替家长来买烟也不行。”

“嗯,未成年人一律不卖。”

“我看看你的监控录像。”

……

在执法检查过程中,《法制日报》记者发现2个问题:一家出售香烟的超市离北京市八一学校很近,感觉在100米之内;一家出售香烟的小卖部,离北京理工大学附属中学也就三四十米。

联合执法组一名工作人员解释说:那家超市申请烟草专卖许可证时已进行测量,距离学校107米,符合法律规定;那个小卖部申请烟草专卖许可证为2014年,当时“100米内不得设置烟草销售点”之规尚未出台,待今年8月其许可证到期,将不再续期。

长效机制

检察建议发出后,有2个月的整改期限。潘度文说,海淀检察院将继续加强与相关行政部门的联系沟通,定期“回头看”,跟踪落实巩固整改效果。如果整改不到位,检察机关将提起公益诉讼。

虽然从目前情况看,检察机关通过公益诉讼诉前检察建议的方式,对未成年人禁售烟保护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但检察官们深知,要让未成年人远离烟草,是一项社会系统工程。

下一步,海淀区检察院将联合区共青团、教委等部门,加大未成年人禁售烟保护法治教育宣传,让未成年人和社会大众了解法律规定,让家长和学校落实监督教育职责,让有关行政部门加大对校园周边环境治理力度,推动检察监督、行政执法、社会监督、家庭教育等形成合力,打造“学校到家之间的绿色路线”,共同为未成年人创造健康良好的成长环境。

“我们已经把未成年人吸烟喝酒的危害这项内容,加入了法治教育进课堂活动,马上启动宣讲。我们要让孩子们知道,抽烟喝酒一点都不酷,也不是正常的交友之道。”潘度文说。

海淀区人大代表张永慧评价道,作为北京市教育重地,海淀区仅中小学就有近200所,海淀区检察院秉持维护公益的价值目标,聚焦未成年人禁售烟保护问题,通过公益诉讼维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取得积极效果,这项工作在北京乃至全国都有借鉴意义。

记者手记

周斌

根据民事诉讼法、行政诉讼法、英雄烈士保护法有关规定,检察公益诉讼的范围包括:生态环境和资源保护、食品药品安全、国有财产保护、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英烈名誉荣誉保护等领域。海淀区检察院开展未成年人禁售烟保护领域行政公益诉讼专项监督活动,显然不属于上述常见的五类,而是“等”外的探索。

这种“等”外的探索,这两年在检察机关并不鲜见。去年8月,广东深圳检察机关对“共享单车坟场”启动公益诉讼程序;今年3月,浙江杭州检察机关在消防安全领域开展行政公益诉讼探索;最近,上海检察机关向个人信息非法收集启动全国首批公益诉讼。

检察公益诉讼,保护的是社会公共利益和国家利益。作为法律监督机关,检察机关对侵害社会公共利益和国家利益的行为,理应实施法律监督,这是检察机关履职的应有之义,也是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应有之义。

面对新时代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公益保护需求,检察机关依法适度开展“等”外探索,无论是保护人民群众合法权益,还是推进社会治理创新,均有积极意义。

新时代呼唤新担当,检察机关主动作为,司法为民不用“等”。